这两天恰好在写,十几年前,在上海还穷时,自己做饭的事。
那会儿手头紧,紧到没法出门吃——可以在家做的,尽量在家做,这样可以撑久些。
宽裕的时候,人会想要口味精美;真饥寒的时候,想的东西都朴素得很:有油水就行。
菜泡饭。
冷饭、青菜、前一天余下的肉丝炒木耳、冰箱里找出来的香菇,烩了一锅,两大碗,上了桌。
我切了一点萝卜干,作一小碟,放在一旁。
“这就是菜泡饭啊?”
“我们那里也叫咸泡饭,我是分不清菜泡饭和咸泡饭啦……”
“挺热乎的,也挺好吃的呀。”
“我们那里,是过年时候吃得多:冷饭剩菜,有汤有肉,只要红汤白汤不犯冲,一锅炖。有青菜香菇就算完整了。因为过年吃得好,剩饭剩菜多,这样烩一锅,又暖和又顶饱。”
“我们那里也会这么做,但会加豌豆,就是豆汤饭。豌豆要煮耙了才好吃。”
“耙?”
“耙就是软,嗯,还不只是软;大概类似于酥糯的口感吧。”
“想着就好吃……你们的豆花饭也是这样吗?”
“豆花饭又是一回事了……哎,这个萝卜干挺好吃的,脆甜脆甜的。”
“是吧,一般我们那里,萝卜干是拿来搭配稀饭的;我做了汤泡饭,觉得这里头没个口感脆的,所以就,萝卜干呗……这萝卜干是我外婆自己腌的,一层萝卜一层盐这么做出来的……”
“萝卜加盐能有甜味?”
“类似于,番茄撒了盐晒一晒,也会变甜吧?”
豆腐、蛋炒饭配上海青。
因为当时只有两个灶,想做三个菜,所以得配合。
一个人豆腐切块,水焯过了。锅里热了油,下了花椒,炒干,滤去花椒,油里下了豆瓣酱(从她行李中掏出来的),炒香,豆腐滑下锅里,加了一勺水,火关小,将锅半盖上盖子,在火上坐着。就去砧板上切上海青。
另一个人掏了三个鸡蛋,碗里打匀,等炒锅里油热了,鸡蛋先下去;炒到金黄泛亮,先起;锅里再热一遍油,葱花和冷米饭下锅,快速炒散,鸡蛋再下去,下盐。炒饭起锅盛了两大碗。
锅在水池里急速洗净了,热了油,刷啦一声,炒上海青,起锅。
给豆腐勾个芡!装盘:正是鲜红喷香,麻辣味冲鼻子的火候。
于是都热乎乎地上桌:两碗炒饭,一碗炒青菜,一碗豆腐。
在冬天,这就算又快又热乎的了。蛋白质、碳水和维生素都有,麻辣鲜香,最重要的是,又有油水,又便宜。
后来就习惯了,搬到任何地方,清冰箱时都习惯来个炒饭。不拘什么炒一碗,油香蛋香裹一切。
晴天午后得闲,猪肉洗净,冷水加姜,泡一刻。
大火煮沸半小时,舀去血沫子;小火炖。
初时有肉腥气,久而久之,没了。
炖一下午的话,满屋里肉香,扎实浑厚,黏鼻子。
肉已半融,肥肉半透明,瘦肉莹润。
下了老抽,继续小火,又收一小时,下冰糖,开大火;冰糖融,汤汁粘稠,猪肉红亮夺目。切了葱花撒下,红香绿玉。
一筷下去,肥肉瘦肉自动滑脱;入口自然解开。
我不算喜欢“入口即化”这词,又不是吃虎皮冻,入口即化就没嚼头了。
如此炖出的肉,还有点嚼头,只是纹理自然松脱,像是累了一天回家,赖在沙发上不想动那点劲头。
肥油融了,瘦肉才不柴,才显出多汁膏腴来。
哪位会说,看着挺油。
《武林外传》里,邢捕头沦落行乞回到七侠镇,吃个烧鸡吃到丧心病狂。小米问他“这么油的你也敢吃?”
邢捕头回了句神来之笔。没饿过的,应该没法理解这句话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