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,微风,21度。
适合春游,也适合摆地摊。
愚人节的上午,我在小区西门外等朋友来接,他因为走错路口,耽误了一些时间。
于是一个要去春游的女人,跟一个摆地摊卖菜的中年男子,有机会聊了半个多小时。
聊天先从我买一袋苹果开始。
苹果的个头不大,正是我喜欢的,因为个大吃不完,所以平时去超市都挑小的买。
一大袋果,足足有两三斤,共10块钱。
付款的时候,摊主又推荐我买点别的,都是10元钱一大袋或一大堆。
扫了一圈,总觉得分量太大,就拒绝了。
摊主就说:都是老太太买的多,少了她们不干。
正是做饭时间,按说这个点买的人应该不少。
可摊主说,都出去郊游了,老太太们一般清早来买,像你这种起得晚的,嘿嘿……
又笑着说,嗨,起那么早干啥是吧?
简单介绍一下,我们小区的大门在东边,西边因为靠着铁轨,是条断头路,走的人少。
但毕竟是个两三万人的小区,再加上是城管监管盲区,所以多年来摆摊卖货的一直没断过。
直到疫情,地摊才逐渐消失、绝迹。
但是这个中年男子,却在这绝处找到了线生机。
从去年上半年起,他就开始出现在西门外,断断续续的;疫情放开后,便成了这里唯一的常驻卖主。
一辆拉货的电动三轮,车上车下一摊开,就围了个小10平米,要多宽敞有多宽敞。
院子里的大爷大妈,路过时顺便带几把回去;我住的楼就在旁边,偶尔家里没菜了,也会穿着睡衣跑下来随便捡两把上去。
此刻这位晒得黝黑的大哥蹲在栅栏边,阳光透过树叶打在他的脸上。
没有其他客人,大哥的聊兴很高。
他跟我说,他是河北人,从45岁开始摆地摊,到现在差不多10年了。
其间他卖过鱼,卖过水果,现在主要卖蔬菜。
“不好挣!”他说。
“现在的钱,也越来越不值钱了。”
我问他货是从哪里进的?
他说地里?
“地里”是哪里?
他进一步解释,通州、顺义的菜农那里,“从地里直接拉,才能卖那么便宜。”
那得起很早吧?
“天不亮就去了呗,拉回来正好卖个早市。”
如果卖不完不是坏掉了吗?蔬菜又不好保鲜。
摊主说:基本能卖完。
可是都中午了,你现在还剩那么多——我指了指他这半车的货。
我马上就要收摊了,下午换个地方摆。
为什么呀?下午你再来不就行了。
“有太阳,容易坏。”摊主捅了捅天。
你这一车,这一天能卖个多少钱?有两三千吗?
嗨,哪有那么多,也就是千儿八百的。
哦哟,那不少了!
利润率能有50%?40%?
“哪有啊?”摊主再次喊冤,“你都看见了,我这一大袋,也就10块钱。这要在超市,就这两个都能好几块。”说着他捡起两个饱满的西红柿,举着给我看。
“能有个20%的利润都不错了。”摊主说。
“每个月挣个五六千块,但是自由啊!”
说到自由,摊主脸上有了种飞扬的神采。
一个顾客过来,摊主招呼着买了两把蒿子杆,5元钱。
我一看,新鲜欲滴的,半藏在一个塑料里,忍不住也买了两把。
准备付款时,又买了袋沙糖桔。
小跑着回家把果菜放好,回来朋友的车也到了。
老板生意兴隆啊!
跟摊主打了个招呼走了,想着要不哪天也把家里的旧货拢拢,拿出来摆一摆。
路上跟朋友算了算:我今天总共买了25元,如果按每单30元算,1000元营业额,得接待40位顾客。
凌晨去进货,每天换两三个地方摆,碰到城管,还得打游击。
好在这位大哥干了那么多年,已成地摊精。
所以也算得上比较稳定的。
下午在一个游乐场,我又留意到不少摆摊的年轻人。
他们中有卖碟片的,卖玩具的,卖纪念品的,卖服装的,卖二手旧货如照相机等等的。
旁边坐了有半个多小时,我没见到一单成交的,甚至很多的家长都是自带水壶,连饮料都舍不得买一杯。
春天,周末,游乐场,生意竟是如此的冷清,我跟朋友说,“这怎么活啊?”
朋友说,“人家要的就是自由。”
好像也是哈。
看他们不急不躁地刷着手机,做着手头的事,怡然自得的,好像根本不在乎有没有顾客。
可真的是这样吗?
白天不懂夜的黑;
春游者哪懂摆地摊的愁!
也许是我眼穷,只看到了挣得少挣得寂寞的摊主。
在很多我看不到的地方,也许真藏着日入9000多元、买车买房的地摊主呢。
但是那种热火朝天,为一个摊位挤破头的黄金夜市,还能叫“摆地摊”吗?
我其实并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