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:贾跃亭与孙宏斌(来源视觉中国)
俗话说,人生难得一知己。
贾跃亭应该对这句话深有体会。因为,就在最近,面临资金链问题的乐视获得了一笔168亿元的“救命钱”,其中的150.41亿来自贾跃亭的山西老乡孙宏斌。
除了狠砸150亿在乐视,孙宏斌从2016年9月开始,已陆续在地产并购市场砸下约361亿元,也就说在短短的半年里,这个“地产疯子”“并购之王”已经花了511亿了!
那么孙宏斌到底是谁?
1990年,27岁的他已被公认为中国最大计算机公司联想的“接班人”。同年,他却被曾经最敬重的人:联想总裁柳传志亲手送进监狱,坐牢3年半。
出狱后,他没有“拎着大刀去寻仇”,转而向柳传志诚恳道歉,随后得到后者50万元投资,重新开创自己一番事业。
2015年,已是千亿地产大佬的他,豪掷137亿元收购联想控股旗下的融科智地,谈判桌两侧,演绎近30年的恩怨情仇。
从联想“少帅”到阶下囚,再从一无所有到地产巨擘,孙宏斌荡气回肠的一生,道声“传奇”不为过。
1963年,孙宏斌出生在山西运城临猗县的一个小山村,14岁那年他离家求学,后来成为清华大学的高材生。
1988年,年仅25岁的孙宏斌进入联想。这个操着一口山西口音、长着大眼睛、娃娃脸的学霸,在这里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“柳传志”,这个男人给予了他人生最初的辉煌,也改变了他整个人生历程。
彼时,柳传志也为人才发愁,手下一帮拖家带口、不肯出力的元老,连个全国销售网都铺不下去,突然发现孙宏斌是块好铁,便决意把他锻造成钢。
柳传志的方法很简单,他天天逼孙宏斌讲故事、去口音,亲自培养领导力;1989年10月,又直接提拔成企业部主管,把拓展全国销售网的死任务派下来,看他究竟几斤几两。
孙宏斌被干活玩命。他拉起一帮和他一样敢干的热血青年,一口气在全国建了13个分公司,两个月把联想的营业额做到2400万,解决掉联想1000万元的积压产品。
老柳大喜过望,决定把销售大任托付给孙宏斌,自己则长驻香港搞生产攻关。
没想到,老谋深算的柳传志“看走了眼”。
孙宏斌年纪不大,野心不小。柳传志不在北京时,他把企业部变成了“独立王国”,为保下属还跟老柳公然搞对抗。哪个老板能忍这?1990年4月7日,柳传志决定调开孙宏斌,接管企业部,将捣乱分子直接开除。
图:孙宏斌(左)与柳传志(右)
事已至此,本应好聚好散,但却意外上演了一出“谍战大戏”。
当晚,孙宏斌找属下吐槽,一众年轻的荷尔蒙在酒精催动下,叫嚣着要把企业部资金卷走。当时,孙手上正握着1700万国有资金。
孙当然没有把这话放心上,但这一冲动言论却被柳安排的“线人”听了去,汇报给柳传志后瞬间炸开了锅。
柳连夜报案,又派人连夜出京查封分公司账目,最后把孙宏斌控制在公司。事后查明,孙宏斌确实曾将一笔资金转移,但他解释是由于财物手续繁琐,才留钱备用。
古人云:受恩深处宜先退,得意浓处便可休。莫待是非来入耳,从前恩爱反成仇。
只是当时,年少得志的孙宏斌还不懂这个道理。在危机千钧一发之际,他不低头不认错,偏要剑拨弩地对着干到最后一刻,终至覆水难收。
1990年5月28日,孙宏斌被警方刑事拘留。1992年8月22日,法院以“挪用公款13万元”的罪名判处孙宏斌有期徒刑5年。
短短两年,青年孙宏斌从意气风发到锒铛入狱。据说,30岁生日那一晚云月暗淡,他蹲在牢房墙角,彻夜未眠。
2003年,他的案件被重审,他无罪平反终于获得清白。
1994年3月27日,在吃了3年半牢饭后,31岁的孙宏斌走出监狱。那个年代,坐过牢的人,一生基本上算毁了,却没想到他跌宕起伏的人生才刚刚开始。
更让人想不到的是,他的新起点,仍然选择了亲手送他进监狱的柳传志。出狱后,他没有像人们猜想的那样“拎着大刀去寻仇”,而是约了柳传志吃饭,向他道了一个迟来的歉,希望得到他的原谅与重新支持。
饭桌上,久违相见的两人百感交集,他们曾亲如父子,也曾反目成仇,都在这一顿饭后一笑泯恩仇。
柳传志问孙宏斌今后想干嘛?孙宏斌说要干房产中介。于是老上司出手50万,帮他重整旗鼓,算是弥补点亏欠。很快,孙宏斌在天津成立顺驰。
这世上有种人,不管他深陷何等绝境,都将不同凡响。只要时机一到,必定赫然崛起,直搅得天地翻覆。
1998年国家停分福利房,孙宏斌瞅准机会变身开发商,在地产界强势崛起。他在地产界突飙猛进拿地,大有“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”的气魄。
图:孙宏斌在重庆中城房网会议上挑战万科
2003年7月,重庆,中城房网会议。一群地产大佬正开着沉闷无聊的茶话会,却被一位“大眼萌”老板惊呆。他上台放言,要打败万科,成为中国房地产销售冠军。坐在台下的王石当即反驳他“睁眼说瞎话”,不过更多的大佬则将这番话当成笑话一则。要知道2002年,万科销售收入44亿,顺驰才14亿。
只是随后发生的事,让人不得不信,这位吃过牢饭的草莽英雄从来与天斗与地斗,其乐无穷。
2003年9月,石家庄009号地块拍卖。河北最大开发商卓达集团老总亲自坐镇,报价4.25亿,却被顺驰“马仔”报出的5.97亿击溃。让人憋出内伤的是,报价经历161轮的疯狂角逐,现场电话此起彼伏,顺驰“马仔”却连个请示电话都没打。
2003年12月,北京土地“第一拍”大兴黄村地块,引来数十家地产商,其中不乏华润、富力等巨头。同样,年轻的“小弟”顺驰一举以9亿“天价”夺标,轰动京师。
2004年1月,苏州工业园地块拍卖。万科对该地垂涎已久并早早做了规划,最后关头却被顺驰以27.2亿霸道截胡。
资料显示,短短一年,顺驰耗资百亿,狂扫全国千万平米土地,成为地产界的“大黑马”。孙宏斌以一种绝对疯狂的大手笔震慑群雄,无人再敢怀疑他超越万科的野心。
2004年顺驰销售额破百亿,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。
疯狂“大跃进”的背后,正是孙宏斌的勃勃野心,“他想出人头地,为了理想不惜付出巨大代价,愿意吃很多苦,受很多累。”一位很早就跟随孙宏斌在天津创业的原顺驰高管说。
仿佛只有一夜建成罗马,孙宏斌才能证明自己。
于是,在现实并无充足资金支持买买买的情况下,他把顺驰往死里逼。
虽然花费上百亿买地,但购地款的支付时间不一样,这让孙宏斌将有限的资金运用到极致。
每一块地,他都遵循这样的流程:拍地到手后,快速销售,闪电回款,火速开工。
靠卖楼的钱来支付之前买地的钱,这在地产界本是常态,只是没人敢像这个疯子一样,敢于在仅有两个盖子的情况下,通过来回调动,一口气要捂住十个瓶子。
天有不测风云,地产界受政策调控影响本就风险极大。一旦出现异动,资金回流来不及,便有资金链断裂,陷入崩盘的巨大险情。
小心驶得万年船,地产界的老人们都懂,“规模不要追求太大,资金链不要紧绷、不留余地,否则市场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受影响,天天加班都没用。”在顺驰狂飙之际,王石曾这样警告孙宏斌,但那时的他显然又陷入如27岁时的自我疯狂中。
2005年前后,顺驰果然开始出现资金链紧张情况,管理几近失控,孙宏斌的偏执让顺驰陷入困境。顺驰原本计划在香港上市却遭遇波折,投资方摩根士丹利在签字前夕不知为何突然变卦,让孙宏斌措手不及。
根据吴晓波的记载,到2006年7月,孙宏斌向心腹部下交底:他已经将家里的存款都陆续垫进了公司,其中一张信用卡仅剩下两位数,而企业的资金刚性缺口达5亿到6亿元,负债更高达30多亿元。
孙宏斌四处求救,打算以项目换资金,却终于尝到不攒人品的苦果:这两年疯狂抢地,口无遮拦,孙宏斌把地产大佬们得罪个遍。如今地产寒冬自顾不暇,谁还肯去救“孙疯子”?
2006年初,王石直言:“如果把握好节奏,顺驰能成为一家非常优秀的公司。但现在,它要为盲目扩张造就的奇迹付出代价。”
在顺驰奄奄一息之际,一位来自香港的钻石王老五挺身而出,路劲基建的单伟豹救了顺驰一命。9月,孙宏斌与单伟豹所执掌的路劲基建签署股权转让协议,以12.8亿元的代价出让55%的顺驰股权,将自己“一手养大”的顺驰“托付”给“豹哥”。
溃败一旦开始,便难以阻挡。一年后,路劲基建拿到顺驰“卖身契”,取得94.74%的股权。属于孙宏斌的顺驰,就此成为历史。
“局外人”柳传志始终不明白,孙宏斌为什么那么急,以至于败得那么惨?熟悉孙宏斌的人则说,他提出千亿目标时,心中要超越的已非万科,而是联想。如今人仰马翻,一切又回到了原点。
卖掉顺驰后,孙宏斌曾一度销声匿迹。
实际上,他还有个融创中国。说起来,融创原本是孙宏斌的“备胎”,没想到这个当初不经意创设的公司,成为他东山再起的救命稻草。
2008年12月,开发商们在漫长的地产冬季中几乎冻僵,却被北京海淀西北旺地块20.1亿的成交价惊醒,“熊市地王”横空出世。等看清拿地的是首钢融创,所有人才明白:抢地的“孙疯子”回来了!
2010年,融创中国没有重蹈顺驰的覆辙,成功登陆港交所上市,募集资金26亿元港币。次年,融创中国便实现近200亿元的年度销售额,跻身中国房企第18名。
孙宏斌从“坠落深渊”到东山再起,只用了短短的4年时间,孙氏雄风和狼性团队再次得到了市场的检验和证明。在与柳传志和单伟豹两个老男人“擦肩而过”之后,孙宏斌邂逅了他生命中又一个重要的男人。
与以往不同的是,这次孙宏斌扮演的不再是深陷泥潭的“被救者”,身为手握重金、富甲一方的钻石王老五,孙宏斌终于一雪前耻,充当起了“雪中送炭、临危救助的“大侠”。
图:宋卫平(左)宣布将绿城托付给孙宏斌(右)
2011年,在又一轮宏观调控中,宋卫平所执掌的中国豪宅教父绿城,遭遇了像顺驰当年一样的资金断链危机。孙宏斌隔空声援,“绿城倒了是行业的悲哀。就它把房子盖那么好,真的不公平。”
不光如此,孙宏斌更是掏出真金白银,用实际行动支持他所“惺惺相惜”的中年男宋卫平。宋卫平与孙宏斌一样,偏执、激进、喜欢“赌”。早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际,财务杠杆激进的绿城就濒临“破产”。孙宏斌说,“我们实在太像了,都是血性的性情中人,都能为理想头破血流,都怀有英雄的浪漫主义,这种浪漫代价大、销魂、刻骨铭心。”
2012年6月,融创中国斥资33.72亿元收购绿城上海、苏州、无锡、常州及天津5个城市9个项目的50%股权。
2014年5月,两个“惺惺相惜”的男人正式“联姻”。当时,宋卫平及其一致行动人将绿城中国24.3%的股份,作价50亿元转让给融创中国,后者由此与九龙仓并列成为绿城第一大股东,并掌控公司经营。
满心欢喜的孙宏斌,很快便将50亿元巨款付给了宋卫平,并且帮助绿城创造了超过400亿元的年度销售额,增幅近三成,融绿平台更是以175亿元的年度销售额,成为2014年上海销冠。
然而度过生死危机的宋卫平,却后悔了,要做“冯妇”,这位曾经的老友以一纸“检讨与反省”,把孙宏斌赶出了绿城。在这场交易中,孙竟没有设置违约条款,因而最终只拿回本金50亿元及少得可怜的利息。
宋卫平竟然言而无信出尔反尔,吃瓜群众已经坐等宋孙上演撕逼大戏,没想到孙宏斌一如20年前和柳传志冰释前嫌一般,竟对此不予计较。
年轻时我争强好胜,年纪大了,不会再去做双输的事。与绿城合作,融创始终是受益者。
历经大起大落的人,逐渐褪去了狂人色彩,变得心思沉重起来,开始懂得“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”的商场法则。
从2016年9月开始,孙宏斌所执掌的融创中国又陆续在地产并购市场砸下约361亿元。近期,他以26亿元买入房产中介链家6.25%股权,再次引起热议。
现在,“地产并购王”威力仍然不减当年,只是已知天命之年的他更注重产品与风险控制。他仍然谋略甚大,却逐渐变得温和、成熟。
2016年,融创中国实现销售金额1553.1亿元;全年归属于集团的权益销售金额为1069.8亿元,同比增长129%,权益合同销售金额为1039.6亿元,同比增长139%。
这样的成绩将融创首次送入千亿房企行列,位列2016年房企行业第7。当年在顺驰没有实现的千亿销售目标,孙宏斌在融创实现了。
数十载商界沉浮,较年少气盛时他已参悟更多。2016年宝万之争,对于老对手王石的遭遇,孙宏斌竟说“挺心疼王石的”。因为宝万之争说穿了就是个生意,何必较真!没有什么是谈不成的,没有必要这样面红耳赤,喊打喊杀。
事实上,人们口中的“疯子”一直是最克制,最理性之人。当年他若咽不下一口而恶气,沉浸于和柳传志的恩怨中互相伤害,创业初期无疑会困难重重,并可能一蹶不振。
他在饱受牢狱的煎熬后,审时度势走出和解的第一步,才有了后来两人互相成全的九十九步。2015年,孙宏斌以137.88亿元收购联想旗下地产业务,签约桌的两侧,让人看到一出“度尽劫波兄弟在,相逢一笑泯恩仇”的现实悲喜剧,不禁拍手称绝。
对于外界的评价,孙宏斌从来不置可否。曾有出版商想为孙宏斌这大半辈子的故事出书立传,但被他果断回绝。或许在他看来,他通过自我奋斗确实已经出人头地,但远没到被盖棺定论的时候。
有的人比我企业做得好,有的人比我财富多,但是我觉得我比任何一个人都精彩。这一生,我一点都不后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