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结
傍晚,鹿家客厅。
“桑桑,我要准备结婚了。”
鹿桑桑脸色僵硬看着在她面前宣布消息的段敬怀。
前一秒,所有人还在为她的毕业庆祝,下一秒,她最爱的男人就当众宣布了这条喜讯!
“怎么傻住了?”
段敬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,口吻一贯的温柔:“不祝福我一句吗?”
祝福……
祝福她放在心里喜欢了十五年的男人,另娶他人吗?
鹿桑桑想不到是一个怎样的女人,能把和自己青梅竹马二十多年的段敬怀抢走……
想到这儿,她目光缓缓落向段敬怀身旁的女人身上。
她五官出挑,气质温柔,和俊朗不凡的段敬怀,的确般配。
也……比自己这个病秧子要合适的多。
鹿桑桑紧攥着手,喉头逼出一句话来:“恭喜。”
“谢谢。”
段敬怀眉眼舒展开,又分别介绍:“她叫喻欣,喻欣,这是鹿桑桑。”
喻欣挽着段敬怀的手臂:“你不知道,我们刚定下来这件事,敬怀就说要第一个告诉你,你们感情真好。”
这话犹如巨石,死死压着鹿桑桑心口,呼吸不畅。
鹿桑桑强装镇定笑了笑:“我有些不舒服,先休息了。”
她从小有心脏病,全靠药温养着,不能熬夜。
鹿家长辈也没有想太多,嘱咐了几句后,开始围着段敬怀和喻欣的婚事聊了起来。
二楼长廊上。
鹿桑桑看着客厅里言笑晏晏的段敬怀,不由想起了七岁那年的那场地震。
常年在国外工作的父母回不来,她一个小孩子,独自被困在废墟里三天。
那一场人间噩梦,让本就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她患上了抑郁症。
而将她从废墟里救出来的段敬怀,则成了她唯一的药。
但现在他要结婚了,要有自己的生活了。
而那些未来里,没有自己……
思虑太多,鹿桑桑心脏一疼。
却听楼下一阵喧闹声,看去,就见段敬怀和喻欣起身要离开。
目送着他们身影消失在门口,鹿桑桑也转身走进房间。
浓稠的夜色里。
喻欣不知和段敬怀说着些什么。
只见下一秒,段敬怀低头在她脸侧落下一个吻。
透过窗看着这一幕的鹿桑桑浑身一僵,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来。
她紧按着心口,想要稳住那越发急促的呼吸。
但没用。
她身体却越发无力,控制不住的朝地上倒去——
就在这时,鹿母开门进来:“桑桑……”
下一秒,瞧见这一幕的鹿母脸色顿时就变了,忙上前接住她。
“桑桑你怎么样?别急,我现在就给敬怀和医生打电话。”
说着就要拨段敬怀的电话。
鹿桑桑却按住了她的手,声音急促又沙哑:“不要。”
几乎一瞬间,鹿母就懂了她话里藏着难言的苦涩。
等鹿桑桑慢慢缓过来,鹿母心疼地抱着她:“好,不打,妈妈陪着你。”
因为鹿桑桑发病,整个鹿家灯火通明。
接过女佣送来的药,鹿桑桑仰头喝了进去。
苦药入喉,鹿桑桑眉心紧皱。
她不由得想起,以前吃药时,段敬怀都会陪在她身边,用颗糖来化解那份苦。
可现在,段敬怀不在,糖也没了。
等到情绪平复下来时,天已经亮了。
看着隐在雾见的朝阳,鹿桑桑缓缓起身走到桌前,翻出厚厚的一本日记。
然后,在崭新的一页写下:
“2021年6月3日,晴,昨天我很开心,因为我喜欢的哥哥要结婚了。”
刚写完,她鼻尖一酸。
一滴眼泪就这么落在了日记本上,晕染了段色的字迹。
敲门声突然响起。
鹿桑桑心底一慌,回头就见气喘吁吁的段敬怀撑着门直直地看着她。
二章
“发病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?”
段敬怀走进来,话里满满的担心,亦如当初。
默默合上日记本,鹿桑桑回起昨夜的情形,声音微涩:“不想麻烦你。”
段敬怀一哽,扫过鹿桑桑按在本子上的手,最后落在中药罐上。
他拉过鹿桑桑的手,在她掌心放了一颗糖:“说什么傻话,我永远在。”
糖纸反射着七彩的光。
可是她已经熬过了苦,迟来的糖,还甜吗?
鹿桑桑垂眸看了很久,才在段敬怀疑惑的目光下,剥开糖纸吃了下去。
“很甜。”她咽下喉咙里的苦涩,浅浅一笑。
段敬怀见她和往常没什么区别,便换了话题:“院儿里的朋友说要一起聚聚,我带你过去。”
鹿桑桑微微垂眸。
昨天刚宣布结婚,这次朋友聚餐是因为什么,不言而喻。
她很想问喻欣也会去吗,但迎着段敬怀的目光,还是点头说了:“好。”
食粤阁。
包厢里,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。
鹿桑桑坐在角落里,看着挨在一起的段敬怀和喻欣,眸底黯淡。
只见好友陶琛起身举起酒杯:“段哥,眼看着你和嫂子要结婚了,做兄弟的先在这儿祝你们百年好合,早生贵子!”
此话一落,在场的人纷纷起身恭喜。
众人一片欢声笑语,都在为段敬怀和喻欣的事情大肆庆祝。
鹿桑桑看着一向低调的段敬怀,当着众人高调谈论着和喻欣的相知相遇。
心口的压抑和酸涩如排山倒海般袭来,她再也待不下去。
“我去一下洗手间。”
话落,鹿桑桑起身快步走出包厢。
露天阳台上。
热风拂面而来,鹿桑桑深呼吸着,试图排解心口的窒闷。
可闭眼间,她脑海里都是段敬怀对喻欣每一个深情的目光,亲昵的举动……
这些是她从未得到过的,是专属于情人之间的。
窒息感越来越重,鹿桑桑不敢再想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鹿桑桑缓过情绪,刚准备回去,就听到阳台门口响起一道女声。
“喻欣,你不会真动了心,要为了那个建筑师放弃整个鱼塘吧?”
女人的话,让鹿桑桑下意识停住脚步。
她目光缓缓落向站在女人对面的喻欣。
只见此时的她一脸不屑:“当然不会。”
“只是段敬怀帅气又多金,嫁给他我就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。等结了婚,以段家的地位又不可能真得闹出离婚丑闻,到时候我不是该怎么玩,还怎么玩。”
鹿桑桑呼吸一颤,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人,对喻欣来说,只是个利用品!
可段敬怀却想着和她相伴一生……
两人的谈笑声持续传来。
鹿桑桑却已经听不下去,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。
回到包厢。
段敬怀瞧见她回来,第一句便是问:“桑桑,你看见喻欣去哪儿了吗?”
鹿桑桑想起刚刚听到的对话,心底一痛,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段敬怀敏锐地察觉出她情绪不对:“怎么了?”
鹿桑桑抬眸凝着段敬怀的眼,小心试探道:“敬怀哥,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你喜欢的人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好呢?”
闻言,段敬怀脸色一沉:“什么意思?”
鹿桑桑紧了紧心口:“如果她只是为了利用你……”
“够了!”段敬怀冷冷打断她,“你是跟谁学会的背后嚼人舌根?泼人脏水?”
他眼里的冷意让鹿桑桑脸色一白:“不是的,我……”
然而,她解释的话刚要出口,就被打断。
段敬怀眉心紧皱:“鹿桑桑,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让人害怕!”
第三章
这是鹿桑桑第一次在段敬怀的眼底读到了失望。
此刻,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出现在段敬怀身边不过半年的喻欣,在他心里的占比已经超过了青梅竹马二十多年的自己!
周身伙伴察觉到了异样,也都安静了下来。
这时,回来的喻欣见这一幕,有些讶异:“这是怎么了?”
然而无人敢回。
喻欣的目光又落在了段敬怀的脸上,带着询问。
段敬怀这才收敛:“没什么,我送你回家。”
话落,他转身带着喻欣离开。
从始至终没看鹿桑桑一眼。
他把自己丢下了!
鹿桑桑呆呆望着两个人越走越远的影子,久久回不过神……
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。
推开大门的瞬间,入目的女佣尽是陌生的面孔。
鹿桑桑还没反应过来。
就听鹿母说:“别看了,原来那些人已经被我辞退了。”
“敬怀说,有人教坏了你。”
那些女佣都是从小陪鹿桑桑长大的,对她而言和亲人无异!
段敬怀也清楚的知道,但现在就因为她说了喻欣一点不好,他就……
鹿桑桑呼吸一紧,喉头的苦涩怎么也化不开。
见她不说话,鹿母继续训说着。
鹿桑桑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,沉默的上了楼。
卧室里漆黑一片。
鹿桑桑窝在床上,手机记录里段敬怀曾经那些温柔轻哄的话,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慰藉。
他,是在乎自己的。
或许是她错了,明知道他有多喜欢喻欣,自己不该说那些话的。
鹿桑桑颤着手缓缓敲下一条信息:“对不起,我错了。”
她不知道段敬怀会不会回自己,也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。
对话框上的备注变成了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……”
看着这几个字,鹿桑桑紧张的屏住了呼吸。
然而片刻后,屏幕上只多了一个字:“嗯。”
那一瞬,鹿桑桑只觉得庆幸。
幸好,他还愿意理自己!
但她却委屈的想哭,明明自己说的都是真话……
见段敬怀又没了反应,鹿桑桑手指在屏幕上删删减减,最后还是打出了心底的疑惑。
“你是不是真的很相信喻欣?”
这次,段敬怀回的很快:“至少,她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!”
这一刻,鹿桑桑手中再没了动作。
字字刺入眼底,她呼吸都在发疼。
手机瞬间变的千斤重,鹿桑桑将它丢在一旁,头埋进了被子里,却不敢哭。
她的心脏病很重,重到连痛快哭一场都做不到!
只能死死咬着牙,将所有的情绪咽回肚子里……
盛夏六月,毕业期如期而至。
三天后,学校通知鹿桑桑去领毕业证书。
鹿桑桑刚出门,就看见靠在车边的段敬怀。
“鹿阿姨叫我顺路送你一起过去。”
说罢,他打开车门示意鹿桑桑上车。
鹿桑桑不敢多说什么,怕让他生气,连忙坐了进去。
车厢里,气氛一阵压抑。
看着身旁冷峻的侧脸,鹿桑桑不觉握紧安全带。
“上次的事情……”她支吾着开口,想替自己解释。
可下一秒,被段敬怀接过话头,“已经过去了。”
鹿桑桑眸色一怔。
就听段敬怀说:“你现在还不明白感情的事情,我不该跟你生气。”
鹿桑桑听着,却变了脸色:“什么叫……我不明白?”
“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,不明白喜欢的人被人诋毁的感受。”
段敬怀看来的目光里带着包容:“桑桑,你是我很看重的人,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,也尊重喻欣。”
这一瞬,鹿桑桑她积压在心底十五年的感情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痕口,再难克制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过人?”
鹿桑桑迎上段敬怀的目光,字字真切:“段敬怀,我喜欢你!”
第四章
鹿家客厅。
鹿桑桑坐在沙发上,脑海里满满都是刚刚告白后,段敬怀给出的回答。
“桑桑,你都快大学毕业了,怎么还这么喜欢撒娇?”
男人的语气依旧宠溺,但话里话外依旧将她当做小孩子的意味让人难以忽略。
越想,鹿桑桑心里越发苦涩。
无论她的告白说的多么真心,在段敬怀听来,都只是个小孩子开玩笑!
鹿桑桑忍住了喉头的哽塞,闭上眼不再去想。
这时,刚谈完项目赶回来的鹿母瞧见她,忙走上前挨着人坐下。
“抱歉啊桑桑,妈妈有工作要忙,又没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。”
这么多年,鹿桑桑已经习惯了她的缺席:“没关系。”
鹿母感慨她的懂事,又想到了什么:“桑桑,你现在也已经毕业了,之前妈妈问你是想要留在国内还是出国的事情,有决定了吗?”
鹿桑桑一时怔住,她父母常年在国外,很少留家。
以前也不止提了一次要带着自己出国,但因为段敬怀,她都拒绝了。
但现在,他已经有喻欣了。
自己存在与否……还重要吗?
想此,鹿桑桑沉默了。
就在这时,却听鹿母又开口:“我听敬怀说,等国外的分公司稳定了,他也打算和喻欣去国外长居。”
鹿桑桑脑中轰然一声,段敬怀要去国外定居?
可他为什么从没有和自己说过?!
愣神间,眼前一阵风挥过。
鹿桑桑回神,就看到鹿母收回手:“桑桑,你想什么呢?”
鹿桑桑强装镇定:“妈,我想起毕业证落在敬怀哥那里了,我去取一下。”
扔下这话,她起身就朝外走去。
去往段家的一路上,鹿桑桑越走越快,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。
一想到要和段敬怀分别,她几乎将所有的克制都抛之脑后。
因为鹿桑桑经常过来,段家女佣都清楚她的身份,也没阻拦,直接将人放了进去。
鹿桑桑一路快步到客厅。
刚踏进来,就瞧见了正坐在沙发上,背对她的段敬怀和喻欣。
似是察觉到了什么,喻欣抬眼正对上鹿桑桑的视线,扯出了抹冷笑。
随即问向段敬怀:“敬怀,出国的事情考虑好了吗?”
段敬怀处理着手上的设计稿,头也没抬:“等为桑桑庆祝完生日,我们就出国。”
“那要不要提前跟她说一声?她虽然是外人,毕竟是你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。”
喻欣一口一个‘邻家妹妹’和‘外人’,提醒着鹿桑桑,她和段敬怀之间浅薄的关系。
鹿桑桑怎么听不出来喻欣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,却还是执拗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段敬怀。
她想知道,他会怎么回答。
然而,段敬怀只是说:“不用,她不需要知道。”
听到这句话,喻欣朝着鹿桑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。
这一刻,鹿桑桑只觉心口仿佛一点点被黑暗吞噬。
她动了动发麻的全身,像是被线操纵的木偶,僵硬的迈着腿一步步离开。
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,顷刻间浸透了全身。
冰冷的雨水滑过脸颊,鹿桑桑只觉得眼眶也阵阵滚烫。
回到鹿家时,天已经黑沉下来。
一直在客厅等着人回来的鹿母,瞧见她一身的湿漉,一边吩咐女佣去拿浴巾,一边走上前。
“你这孩子,明知道自己身体虚弱,怎么淋成了这样?”
说着,她接过女佣递来的浴巾,抬手帮鹿桑桑擦掉脸上的水印。
浴巾柔软的触感覆在脸上,带来鹿母掌心的温度。
鹿桑桑怔怔回神,看着眼底写满担忧的鹿母。
一路回来强忍的酸涩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。
“妈,我要出国,现在就走。”
第五章
鹿家别墅。
鹿母没有问鹿桑桑为什么会突然做下决定,只是答应她会去安排。
当夏季骄阳穿过薄雾,迎来了第二天温馨的早晨。
鹿桑桑坐在窗边目送着驱车离开的鹿母,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视线里。
段敬怀!
男人来到鹿家门口,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口的鹿桑桑。
而后,他快步走进别墅。
楼上的鹿桑桑呼吸一顿,缓缓关上窗,压住了下楼的想法。
看见段敬怀出现在门口的刹那,鹿桑桑沉寂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。
“早上和鹿阿姨打电话,听她说,你要出国?”
话落的同时,他身影已然朝她走来:“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?”
对上段敬怀的眼,鹿桑桑回想起了昨天在段家客厅的情形。
她一下子攥紧了手,不答反问:“那你呢?你决定和喻欣出国定居的时候,有想过告诉我吗?”
这是二十多年,她第一次冲段敬怀发脾气。
段敬怀沉默片刻:“你昨天都听到了?”
鹿桑桑一怔。
就听他继续说:“喻欣说她好像看到了你,但还没来得及喊你,你就走了。”
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鹿桑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昨天喻欣明明是故意为之,但这个男人却对她的谎话深信不疑。
气氛一时沉默。
随着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走进,鹿桑桑不由得垂下眼帘。
段敬怀目光落向女人低头的发旋,率先认错:“没有提前告诉你,是我不好。”
鹿桑桑没有说话。
却听段敬怀又开口:“这是我本来打算在你生日那天送你的礼物,现在就当做赔礼了。”
说着,他抬手将一个模型城堡推至鹿桑桑面前。
鹿桑桑这才注意到段敬怀手上一直提着一个箱子。
而他说的模型城堡就装在玻璃箱里,在暗下来的屋内里格外耀眼。
城堡是由自己名字的简写“MW”来命名。
每一个细节每一处设计,都让她想起了儿时对段敬怀描绘过的城堡模样。
那时自己说:“等以后长大了,我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城堡,里面种满了白玫瑰,还有一个与我共度一生的王子。”
当时,一向宠她的段敬怀满口答应。
时隔九年,他成了顶尖建筑师,也的确送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城堡。
可她想要的那个陪伴自己一生的王子,好像不见了。
思绪回笼,鹿桑桑压着满心的酸涩接过:“谢谢。”
“消气了?”段敬怀口吻满是宠溺。
鹿桑桑凝着那座华丽城堡模型,轻轻点头。
她怎么舍得和他生气。
她无比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。
因为鹿桑桑知道那份专属于自己的宠溺和温柔,也快消失了。
送段敬怀离开后,鹿桑桑便一个人躺在床上,睡了过去。
朦朦胧胧的,她好像做个很长的梦。
梦里,她见证了段敬怀和喻欣盛大的婚礼,也独自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城市。
从此,她和段敬怀再也没了交集……
这梦真实的让鹿桑桑瞬间清醒。
她捂着发痛的心口,不由得整个人蜷缩起来,额头满是汗水。
心脏病好像又发作了,比以往还要更加强烈.
鹿桑桑想要开口呼救,可喉咙像是被人生生扼住一般,发不出来半点声音。
她强忍着颤抖,摸索着床边放置的手机。
却在这时,汹涌而来疼痛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,让她怎么也碰不到近在咫尺的手机。
反而带落了桌子上的水杯。
“啪”的一声,砸在地上,发出一声脆响!
与此同时,鹿桑桑的手也无力的垂落下去,再没知觉……
第六章
等到鹿桑桑再次睁开眼睛时,看见的就是坐在身边满脸担忧的鹿母。
见她醒来,鹿母抹去眼角的泪,忙问:“桑桑,你怎么样了?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鹿桑桑摇了摇头。
深夜,本该陷入宁静梦乡的鹿家,因为她的发病灯火通明。
所有女佣都在外面等着候着,而忙碌奔波了一天的妈妈也不得休息。
看着她眼下的疲态,还有那鬓角微微染白的发丝。
鹿桑桑轻轻拉住鹿母的手:“对不起,让你担心了……”
她过分懂事,鹿母越发心疼:“是妈没有照顾好你。”
说着,她将人揽在怀里,一下一下抚着。
属于母亲的气息包裹着,鹿桑桑心里一阵暖意,鼻间却有些泛酸:“妈,每天这么照顾重病的我,一定很累吧?”
她一直知道父母很爱自己,他们每天努力工作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好的环境,受到更好的治疗。
但背着像自己这样的一个累赘,总是会累。
就像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段敬怀,也会想离开她,开始新的生活。
那父母呢?
是不是没有她,大家的生活会更好?
鹿桑桑忍不住去想。
却听鹿母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:
“怎么会呢?你是妈妈最好的宝贝,无论健康与否,只要你开心,妈妈再累也值得。”
鹿桑桑被这一瞬的温情酸涩得说不出话来。
接着就听鹿母又说:“其实把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,爸妈也很愧疚。”
“但幸好还有敬怀,这些年他把你照顾的很好,是个很好的哥哥。”
这句话就像一个石子砸进心湖,和记忆中喻欣的话慢慢重合。
鹿桑桑此刻迟迟发觉,原来她和段敬怀的关系,从最初开始就已经定好了。
兄妹,不能跨越半步。
眼眶滚烫,鹿桑桑紧咬着牙将哽咽憋回喉咙,轻声重复:“是啊,他是个……很好的哥哥。”
这一晚,鹿母一直陪着鹿桑桑,直到黎明时才回去休息。
送别鹿母,鹿桑桑关上了房门。
屋外朝阳升起,照进来几抹金色光。
鹿桑桑坐在椅子上,面前摊开的是那本日记。
她握着笔静坐了很久,一笔一划的写上:“2021年6月7号,我喜欢的哥哥送给我一个独一无二的城堡,那是我们小时候的约定。”
写到这儿,鹿桑桑停顿了下。
这些天,她也看出了段敬怀到底有多喜欢喻欣。
甚至忍不住希望喻欣可以就这样一直装下去,装着喜欢段敬怀,好好陪在他身边,让他开心……
想着这些,鹿桑桑重新落笔:“我决定,要把我的喜欢全部藏起来。”
最后一笔,她不自觉用力,紧握着笔的手在日记本上越来越用力的下压。
倏然,手腕一阵刺痛。
鹿桑桑垂眸看去,才后知后觉发现不知何时手腕被锋利的纸张边缘划出了一道口子。
鲜血蔓延而下,滴在页面上,犹如绽开一朵红梅,分外刺眼。
鹿桑桑看着,迟缓的拍下伤口的照片,发给了自己的心理医生。
“医生,我刚刚不小心割伤了自己,但是很奇怪,一点都不疼。”
消息刚发送,却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说话声。
鹿桑桑起身推开窗,刚好看段敬怀和喻欣一起从段家别墅走出来。
两人眉眼处都带着幸福的笑意。
鹿桑桑静静的看着他们,本来没什么知觉的伤手,突然疼了起来,愈发强烈。
而楼下,刚为喻欣打车门的段敬怀,似是察觉到了什么,抬头看来。
四目相对。
段敬怀弯出抹温柔的笑:“桑桑,我准备带欣欣去吃那家粤式早茶,你要不要一起?”
鹿桑桑想答应,可又想起自己刚刚在日记上写的话,做下的决定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。
段敬怀也没再问:“那我们先走了。”
话落,转身和喻欣上了车。
黑色的宾利车闪烁着猩红的车尾灯消失。
鹿桑桑有些失神,突然,攥在手里的手机嗡动了下。
她垂眸看去,就瞧见心理医生发来的询问:“鹿小姐,你的抑郁症又严重了!你到底有没有按时吃抗抑郁药?!”
鹿桑桑怔怔盯着抑郁症那三个字,目光不自觉落到桌下紧锁的抽屉上。
沉默走到桌边,她拧动钥匙,拉开了最左边的抽屉。
放眼望去,里面一片白花花的药瓶,摆放十分整齐。
那是十五年来,心理医生给鹿桑桑开过的所有抗抑郁药。
而她,一粒没动!
第七章
鹿桑桑看着那些白色的药瓶,陷入曾经的回忆。
当初那场地震,段敬怀将她救出来以后,她就患了抑郁症。
这些年以来,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抑郁症控制住了。
但他们不知道,控制抑郁症的药和治疗鹿桑桑心脏病的中药相互冲突,绝不能一起吃。
而这些年她表现出来的正常,也只是一直在为了段敬怀,硬扛……
自那天隔窗交谈后,鹿桑桑很少看见段敬怀。
上一次听到他的消息,还是鹿母说,他和喻欣正在筹备婚礼。
鹿桑桑不敢再去打扰,面对段敬怀,她总是这样矛盾,想他幸福,却又怕见到带给他幸福的别人。
直到那天,鹿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——
喻欣。
“鹿桑桑,今天有空吗?陪我去试试婚纱吧?”她故作友好的挽住鹿桑桑胳膊。
每一份笑看似真诚,却隐隐含着算计。
鹿桑桑装作无视,缓缓扯开她的手:“你可以找敬怀哥……”
“他不在。”喻欣打断了她的话,“所以我才来找你,你最了解敬怀的喜好,你选出来的他也一定喜欢。”
听到了‘段敬怀’这个名字,鹿桑桑一阵恍惚。
到最后,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,而是坐上了车。
婚纱店里。
鹿桑桑刚走进店内,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翻婚纱相册的段敬怀。
她脚步一顿,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又被喻欣骗了。
而喻欣却像没事人一样,走到段敬怀身边落座。
当看见鹿桑桑时,段敬怀也是一愣:“你怎么来了?”
鹿桑桑喉间哽涩,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她说真话,段敬怀不会信。
假话……她说不出口。
见她沉默,一旁喻欣开口回道:“桑桑眼光好,我想让她陪我一起选婚纱。”
段敬怀闻言也没多想,只是对鹿桑桑嘱咐:“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,记得跟我说。”
鹿桑桑咽下苦涩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说是叫她来一起选,可喻欣却直接将她晾在了一旁,拉着段敬怀不放。
不知多久,终于选中一条。
换上婚纱的喻欣掀开帘子走出来,犹如高傲的白天鹅,在段敬怀面前转了一圈。
鹿桑桑远远的看着,眼底由不得生出几分羡慕。
以前她也曾想过自己穿上婚纱,会嫁给什么样的人。
现在想想,好像那些都已经变成了不切实际的梦,因为她没了想嫁的人。
出神之间。
一道声音响起:“桑桑。”
鹿桑桑回头,看着段敬怀独自一人走过来。
而他的四周早已不见喻欣的身影,鹿桑桑不由得问:“喻欣呢?”
段敬怀面色不改:“她有急事先走了,我送你回家。”
说完,便率先走了出去。
黑色宾利稳稳的行驶着。
鹿桑桑靠着车窗,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沉默间。
段敬怀突然开口问:“我记得你生日快到了,打算怎么过?”
鹿桑桑偏头看他,想了想说:“大概和往年一样,叫大院里的朋友一起出去吃个饭。”
往年她生日,段敬怀总是会给自己买上一个大蛋糕,然后一起陪她吹蜡烛。
今年,也是一样吧?
然而,她这想法刚一冒头。
就听一旁段敬怀开口:“抱歉桑桑,今年的生日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过了。”
鹿桑桑愣住:“为什么?”
段敬怀语带歉意,却难掩幸福:“我和喻欣的婚礼,就定在那天。”
第八章
一切好像都静止了!
明明就在前一天。
鹿桑桑还觉得自己可以有机会慢慢放下对段敬怀的感情。
可听到段敬怀说出这个消息的一瞬间,她清晰的感觉到心被撕裂的痛。
鹿桑桑从没想过她居然要在自己生日那天,去见证她最爱的男人和别人的婚礼。
“日子是两家一起定的,改不了。”
段敬怀没察觉她的异样,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:“或者……要不要提前一天给你庆祝生日?”
鹿桑桑生生移开视线,忍住了涌上的情绪:“不了,一个生日而已,以后……”
她哽了一下,声音有些沙哑:“还有机会。”
段敬怀沉了沉眸,还想再说话。
可鹿桑桑却已经转过身去,闭上眼睛装睡。
……
这天之后,鹿桑桑没再出门。